郑杰：从技术背景视角, 看医疗的未来 | 宁静访谈录

第226期宁静访谈录 2022-03-25

你为什么写作 • 系列访谈，邀请医/药圈里有影响力的写作者，聊聊“为什么写作”这件事，聊聊他们写作的初衷，对写作的坚持与执着，与写作有关的喜怒哀乐。

本文是郑杰翻译的新书《未来医疗》推荐序，作为译者，他谈及与本书作者的缘分，也从更高的一个视角，观察和思考整个医疗大产业的未来。

每一个写作者背后，都可能深藏着与众不同的答案。世界那么大，内心那么深，这一次，更确切地说：跟着宁静去问问——你为什么翻译？

【第10期受邀作者】郑杰：树兰医疗CEO，“开放生命数据”运动推动者，多年致力于数字医疗、健康管理、开放生命数据运动、新型民营医疗服务平台等领域的创业与天使投资；《未来医疗》译者，《颠覆医疗》推荐序作者；一席《聪明的病人》讲者。

有时，真的很相信“缘分”两字。

2009年我看到埃里克·托普（Eric Topol）在TED上的演讲，深为钦佩，这段演讲对中国移动医疗起到了”启迪“的作用。

2013年，因为《失控》这本书，我与“东西文库“结下友谊，他们引入了埃里克·托普的《颠覆医疗》，请我写了序，这本中文版上市起，中国的互联网医疗开始了”狂澜“。

时隔2年，我成了他的新书《未来医疗》的译者，令我从更高的一个视角，观察和思考整个医疗大产业的未来，可谓惊心动魄。

看这本书，需要有”跨界“的视野，正如作者本人，既是一名专家级医生，也有深厚的医学科研经历，同时还能深深的理解、体验信息时代给医疗带来的一切！作为整本书的大背景，埃里克·托普希望读者能感受到技术（Technology）给人类带来的影响，这里的技术，不仅仅指信息技术，他用了印刷术对人类文明的影响来类比，给以了很高的评价：

“翰尼斯•古登堡 (Johannes Gutenberg) 解放了印刷文字，是对思想和民众的解放，阅读不再只属于譬如大祭司之类的领袖。当普通民众可获取书籍和各种印刷材料时，整个世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民主化，知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传播力。”

所以，这里引出了本书主旨”民主医疗“中”民主“两字的第一层含义，即：技术发展给世界带来的几个本质影响：平等、开放、透明。体现在医疗服务、数据获取等方面，可以看到下面几个影响：

▌从“芯片实验室”(lab on a chip, LOC) 到体内实验室 (lab-in-the-body, LIB)，使得去中心化的大众诊断工具开始出现，它们可以轻松实现连接云端，与诊断解读的app软件进行对话，让每个老百姓、不发达国家民众，都能获得高性价比的医疗服务和产品 – Value Based Medicine；

▌Open – 开放的理念正在深入医疗。作者提出了“五项开放”(Open5)，即：开放医疗、开放科学、开放获取、开放资源和开放数据；

▌获得知识的平等性，如同美国最高法院认为，来自大自然的基因信息，不应该被某些人或机构垄断；

▌众筹模式的获得研究经费，基于超大规模的众包模式（MOOM）的开展研究；

▌网络使得你可以从全世界范围内找到与你 “同病相怜”的朋友，也让罕见病患者也不在孤独；

▌每个人都有权拥有所有自己的医疗数据，与医生平等的参与自己的治疗方案的制定，甚至个人可以无缝的进入医生的知识库；

▌每个人都拥有对自己数据的知情同意授权，能精确地获知所在医院或诊所、进行的扫描项目、受到的mSv辐射剂量等信息……

“民主医疗“的第二层含义，就是老百姓民众可以主导自己的医疗。埃里克·托普创新性的提出了，患者应该成为自己身体的“首席运营官” (chief operating officer, COO)，不应该被称为“病人– patient”，而是“个体、积极参与者”(individual, active participant, IAP)。

要实现这个，所依赖的，正是：“医学正在演变为一门数据科学“。所有人都可以快速访问个人从在母亲的子宫开始到生命结束的TB级医疗数据，这些数据有个人产生的，有来自医院里产生，由医生打包分享给你的，数据产生地包括：由“医疗物联网” (Internet of Medical Things, IoMT)、影像、实验室检验和基因序列等。

埃里克·托普在书中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即：人体的数据GIS。它由个体的人口统计学、生理学、解剖学、生物学和环境数据等多层信息构成，包含10种组学工具和一个人生命中的10个站点。

他还创造了一个词“panoromic”（全组学），泛指对一个个体进行全组学扫描可提供与健康和医学相关所有组学的综合评估。GIS的关键特征是：它的拥有者必须是个人（若为孩子，那么暂由父母保管）。就像安吉丽娜那样，我们每一个人都将可以根据GIS信息作出重要的临床选择。

人体GIS所带来的TB级的大数据，所必然导致的个人云的大量使用。这与我近期提出的”个人生命云“（PLC - Personal Life Cloud）不谋而合。同时也高度认同作者的一个观点：在个人生命云中，保存的不仅仅是你的最终报告或小结，而是原始数据！比如你的全基因组序列、从传感器中获得的结果、超声图像的连续视频等。

这样完整的个人医疗数据将变得容易获取、容易携带、自由流动、充分透明，且似乎拥有无限的计算能力来处理这些数据的时候，由此我们看到，自公元前400年的希波克拉底时代以来从未被挑战过的家长式医疗，正在发生历史性的改变。

综上，《未来医疗》带给我们的，是从一个宏大的技术背景视角，来看医疗的未来。这里对我本人饶有兴趣的是，作者提到的一些关于“未来医院”的趋势：

床位数已经不是作为一个医院的核心指标。
医院更多的是需要一个“支持和促进个人身体、情感和心理疗伤的患者环境”，需要的是对人文的回归。
需要高效率、具有成本效果、最小化医院获得性感染的发生率
需要亲生物的设计，医院需要给人亲近大自然的感觉。
重塑门诊医疗，建立由多学科团队协作来提供医疗服务。
医院未来将成为一个数字化监控中心和数据信息资源中心。
有些医院可能会关闭，或进行不断的整合，选择新增更多的ICU病床、手术室和操作室
目前通用的“按服务付费”将会变为“按价值付费”。

对于本书的阅读，我希望读者们可以抱着一种”辩证“的心态，如同中国古代的易经哲学，阴与阳的两面，是对立统一的。作者在书中也写到：希波克拉底 (Hippocrates)一方面坚信不应该让病人知道医疗处方，只有医生群体才能掌握专业知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医生的能力有限，他甚至写道：“上帝才是真正的医生。”

所以我个人的理解，数千年来，家长式医疗与民主医疗一直都并存，只是随着技术的出现，后者的能力再持续上升。

纵览全书，我本人也有以下的一些问题还在探索答案：

数据是 P2P 分散的好，还是集中到一个大平台好？核心是隐私保护、数据泄露问题。
作者更多的是从智能手机角度来表达医疗大众化，是否应该泛指所有移动终端呢？
对于“家庭病床”的定位，需要思考，哪些适合在家里，需要布置怎样的远程监测才是合理？
自古以来，其实自我诊断与医生诊断从来都是并存的，是否只是新技术时代，两者的比例、模式发生了变化。
作者书中提到了哈佛大学著名的生理学家和医学研究员- 坎农提出的“自稳态”的概念：我们的身体会通过反馈回路来进行自动校正和均衡维持。这在下一步建立”人体信息模型“ – BIM（Body Informa Model）时，值得进一步深入和借鉴。

埃里克·托普明显是一位博览群书的人，没有一个广袤的视野，是不可能成就此书的，这里我初步罗列了部分作者看过的、提过的书籍：

《颠覆医疗》(The Creative Destruction of Medicine)
《第二次机器》(The Second Machine Age)
《疾病之王：癌症传》(The Emperor of All Maladies: A Biography of Cancer)
《家庭医生》(Doctor in the House)
《变革2.0》 (Revolution 2.0)
《患者，治愈你自己》(Patient, Heal Thyself)
《医患之间的沉默世界》(The Silent World of Doctor and Patient)
《礼仪》(Decorum)
《内科学档案》(Archives of Internal Medicine)
《百病之王》 (The Emperor of All Maladies)
《博学的出版社机构》(The Learned Press as an Institution)
《信号与噪音》 (The Signal and the Noise)
《浅薄》 (The Shallows)
《群体性孤独》(Alone Together)
《消费者报告》(Consumer Reports)
《医院仍旧很糟糕》(Hospitals Are Still Awful)
《细胞》(Cell)
《通过云计算来治愈癌症》(The Clouds will Cure Cancer)
《圈子》(The Circle)
《智能城市：大数据、城市黑客，寻求新的乌托邦》(Smart Cities: Big Data, Civic Hackers, and the Quest for a new Utopia)
《身体智慧》（The Wisdow of the Body）
《一己之力》（The Power of One）
《古登堡星汉璀璨——印刷文明的诞生》（The Gutenberg Galaxy: The Making of Typographic Man）